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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我们一起去追的……
来源:钱玉亮作者:钱玉亮
发布时间:2014-03-11 00: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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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8年,那年我15岁,这之前,我白皙瘦弱,小眼睛,单眼皮,看上去腼腆害羞,一点不像坏孩子,其实我知道,我骨子里坏得还是挺可以的。不听老师话,不好好学习,不交作业,逃课,喜欢暗中捣蛋,搞恶作剧,一放学,不是去工厂摸废铜烂铁,就是去乡下偷瓜果梨桃。坏的结果是,我的学生生涯到初中毕业便戛然而止。那一年,升高中突然要考试,我以7分之差,被挡在了学校大门之外,从此开启了我与众不同的人生之旅。

我真正的懂事,应该说,就是这一记闷棍,我像女孩子初潮一样,流下了我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刻骨铭心的伤心之泪。没了学上,我干什么呢?父亲搞了病退,让我去顶替他的工作,算是给了我一只“饭碗”。父亲是养路工,我只有子承父业去了道班。养路工工作十分艰苦,劳动强度又大,全是体力活,我人模狗样,戴着草帽,扛着十字镐,其实什么也干不动,是标准的滥竽充数,这日子让我度日如年。正在我痛苦迷惘时,恰逢县文化馆举办文学培训班,我觉得我别的不行,但作文写得还凑合,曾被老师夸奖过,就写了两篇习作去报名,不料,不但被录取了,还让两位考官激动了一番,他们说,你就是钱玉亮呀,你真让我们眼晴一亮呀,看了这么多习作,最有文学潜质的就是你。一家伙点燃起了我的文学之梦。

那时,凡高中没考上大学没录取的男女青年,别的梦都不敢做,唯独敢做作家、诗人的大梦,千军万马在过一座独木桥。文化馆文学创作培训班在老公园里,每周一、三、五晚上七至九点上课,那灯火通明的大教室里,全是黑压压的人头,那星光灿烂的夜幕下,全是一浪一浪的自行车,这情景很像是许多年后的非法传销活动和“法轮功”,其狂热之势,足可燎原。曹林、宋霖、丁加胜、王明义、陈源斌都在培训班上讲过课,他们那时或多或少都已有文章变成过铅字,在天长算是名人了,其实,除了“右派分子”曹林,他们自己也正在追梦,是兄长级的文学青年。一个人有梦和没有梦,状态真是大不一样,有梦的人像打了鸡血,一个个都活得很亢奋,很有激情,每天一有时间,不是去图书馆,就是去书店,省吃俭用,起五更睡半夜,读呀写呀,拚命用功,梦想有朝一日能成为“巴老曹”——巴金、老舍、曹禺。70年代末80年代初,那真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啊!

胭山文学社,天长地久文学社,野狼嚎文学社,一时间风起云涌,山头林列,谁找三五个人,都可扯起一面大旗,以文学的名义,集会、讨论、交流习作、下乡采风。那时,我参加的是一村文学社。柳暗花明又一村,都以为这个社名源于此,错,我们用的是一个女孩的名子。当时有一个女孩,名叫董一村,看过几本小说,小嘴能说会道,我们几个人讨论了半天定名未果,正处于僵局,不知哪位杰出,望着董一村,突然说,就叫一村文学社吧。起初以为玩笑,但仔细一想,还真不错,举手表决时竟一致通过。文学社正常每周活动一次,每次一个主题,或讨论当下走红的某一篇小说,或会诊其中某一个人写的习作。“姑娘啊,你的眼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,你那明亮的眸子是这湖心里的岛,我好想好想在这岛上插队落户啊,姑娘,不知你能不能发我、发我户口簿?”至今我一直记得我们一个社员写的这首诗,有意思极了。一村文学社最兴旺时,人已超过了十多人,都是未婚热血青年,有的易冲动,喜欢面红耳赤和人争论,有的则故作深沉,喜欢引经据典,云里雾里。不要说有人发表作品了,就是有人得到了一封编辑亲手写的退稿信,也激动得不行,一遍一遍,逐字逐句,进行研读,领会精神,寻找创作秘笈。有一位仁兄,在《滁州报》发了一个豆腐块,得了8块钱稿费单,天啦,这哪是8块钱呀?他把它压在玻璃板下压了大半年就是不取,等这个世界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,他才去取,可这时己取不到了,邮局已将此款逾期无人领取,退了回去(不知仁兄的这张稿费单现在是否还在?若在,我们天长博物馆愿出100倍的价格征集入藏,有意请电话和我联系)。印像最深的是一村文学社里那时有三个“亮”,赵亮,吴亮,和本人钱玉亮,这三个“亮”都是“活宝”。如今,叫赵亮的家伙早己下落不明,叫吴亮的,偶而还能碰上,碰上了也就点头一笑而过,闭口不谈从前。我在我的《做什么生意好》中曾写到过,现在若要叫人承认当年热爱过文学,就像叫人承认和三陪女厮混过一样,有点难为人,让人不好意思。

所有的文学社都有始无终,激情过后,大浪淘沙,真正坚持下来的,最后都成了“天长文学现象”的主力干将,并或多或少因文学受益。小小天长城,据我所知,从1985年起,先后有近10人,入北京鲁迅文学院深造学习,其中有三人上的是高研班,一人转入了南大作家班,在皖东大地,刮起了一股文学旋风。陈源斌写小说写成了全国人大代表,王明义写成了市文联主席,许春樵写成了省文学院副院长,叶世斌写成了诗人,并官至一个重要部门的一把手,苏北写成了省一家金融系统的副部长和汪曾祺研究专家,俞礼云写成了一个大局的办公室主任,我写小说写到了一位貌美贤惠的妻子——顺便交待一下,我的妻子是董一村的小姑子,尽管她不是我们的媒人,没有牵过线,但她肯定也没有上过我“烂药”,因为她知道,真正热爱追求过文学的人,坏也坏不到哪去。

如今,尘埃落定,那些年我们一起去追的——文学,她除了给少数的幸运儿回赠了一些“秋波”外,对更多的人则是冷若冰霜,无情无义的。现在想想,文学有什么用呢?往深了说,说一千零一夜怕也不一定能说得清楚,往浅了说,三个字,没大用。在一厨师眼里,文学可能是鸡精,在一老中医眼里,文学可能是六味地黄丸。实事求是地说,文学不能定国,不能安邦,也打不倒列强,感化不了豺狼,一个民族要想雄起,还是要搞经济建设,还是要造几艘航母,再弄一点核武器放在那。世界风平浪静了,国家安宁和谐了,家庭吃住不愁了,我们大家再来花前月下好好谈谈文学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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